卮言

他们说，人死前会看到人生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但当关宏宇倒在一片血泊里时，他却只看到了那张过于冷静的脸。
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又哪都不像的脸。

————

不记得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那个人，或许是开始得太早，而他还太小，并没有意识到那就是喜欢。

彼时，正是盛夏光年般的青春年少。
关宏宇总喜欢伏在走廊的栏杆上看那个人，看他把背挺得直直的走上主席台发言，白衬衫的扣子规规矩矩的扣到领口最后一颗。明明是一样的校服，他穿起来怎么就这么好看呢？关宏宇低头看看挂在自己身上的衬衫，松松垮垮，真是散漫。

关宏宇还喜欢躲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模仿那个人，放定眼神，抚平嘴角，微微皱起眉头。
不像不像。关宏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摆摆手，然后颓然的倒在床上。不明白，明明是一样的脸，却怎么也学不像。不明白，明明是亲哥哥，自己却对他抱有某种难以启齿的情愫。

————

和大多数青春期里的男生一样，关宏宇的同伴们总爱凑在一起说自己最近又看上了哪个女生。
有人嚷嚷着，三班那个班长特漂亮，而且学习特好。
“比得过我哥？”关宏宇一脸不屑。
有人又叫道，什么啊，我觉得还是一班那个好看，学生会那个！
“学生会？我只知道学生会主席是我哥。”关宏宇皱了皱眉，表示并不感兴趣。
又有人说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大咱们一届那学姐。
众人哄笑：“哇，恋姐啊！”
“那我还是比较喜欢大我几分钟的哥哥。”关宏宇嘻嘻哈哈的调笑道。
“关宏宇，你脑子没毛病吧。说妹子呢妹子，别整天哥哥哥的，你老母鸡下蛋呢！”
“你他妈才老母鸡下蛋！”关宏宇抄起篮球狠狠的砸了过去。

可是当关宏宇第一次偷偷看完了成人动影像，接着梦了一夜的关宏峰后，他觉得自己脑子大概真的出了毛病。

—————

别人不知道关宏宇喜欢自己的哥哥，除了那些关宏宇自己嬉皮笑脸说出去的“玩笑话”外，大家只觉得这哥儿俩不对付。
一个是打小就顶着优等生光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关宏峰。
一个是打小就贴着吊车尾标签，逃课打架全不耽误的关宏宇。
哥儿俩虽然在同一个学校，却从不过多交流，只有打上照面儿时才互相点点头。
大家觉得关宏峰一定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不然怎么会逮着机会就抓关宏宇迟到逃课，努力为自己弟弟的记过大业添砖加瓦呢？
大家也觉得关宏宇一定不喜欢自己这个哥哥，不然口角生风，巧舌如簧的关宏宇怎么见到自己哥哥就变得畏首畏尾，而措辞笨拙呢？
大家只觉得关宏峰鄙夷自己的弟弟，而关宏宇忌惮自己的哥哥。

———————

关宏宇才不忌惮关宏峰呢。
只是自从意识到自己对关宏峰抱有的情愫是所谓的“喜欢”后，他不知道该如何去保持与关宏峰之间的安全距离。
怕与他太过亲昵而无法克制，又怕自己过于淡漠而彼此疏远。
关宏宇细细考量，分寸拿捏，小心翼翼的按捺着，怕自己一个疏忽就放出了心中那头背德的野兽，吓跑了哥哥，咬伤了自己。

————————

越克制越上瘾。

那头野兽这些年在关宏宇心中啃噬着那些羞于见人的心事，渐次庞大，盘踞肆虐。

————————

所以当关宏宇因为那个莫须有的罪名而重新回到关宏峰的身边时，他欣然接受了关宏峰对他的一切安排指示。
他不介意放弃自己的名字，不介意亲手给自己的脸刻上一道疤，不介意活成关宏峰的样子。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拥有他，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我可以做到。关宏宇这样想。

野兽就要破牢而出。

————————

关宏宇将关宏峰与他的所有细节放大 放大 再放大，
放大千百倍，他告诉自己关宏峰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因为他能看到那人身上出现别人从未见过的情绪，不管是难以察觉的笑语，还是瞪大眼睛的低吼，
这些都只属于他关宏宇。

所以任由那头野兽占领自己的理智高地，
所以鬼迷心窍的趁着醉意去吻关宏峰，说想要他。
只记得当时关宏峰并没有拒绝，甚至迎合了他。这是关宏宇始料不及的。内心狂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真正意义上的拥有他了。
直至次日那人摆着一惯的冷静表情，说：“我就当是你喝醉了，所以你也忘了吧。”
当头一棒，会心一击。

这时，他觉得关宏峰可能真的不喜欢自己吧。

————————

你一本正经说着寡淡的话，在我面前不哭也不笑。
我多想，你会为我表演其他情绪，
狂喜，崩溃，
或者失控咆哮。

————————

画面渐渐断开，而意识开始模糊。
关宏宇看到了，看到了那张终于不再冷静的脸。
关宏峰双手颤抖的抚着他的脸，眼泪横流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宏宇，宏宇，你不要睡过去啊，你看着我，看着我啊……”
关宏宇扯着嘴角想笑，却感觉一阵血腥味冲上喉头，吐了出来。
关宏峰着急的扯过围巾给他擦拭，又紧抱住他絮絮叨叨，哭着喊着，无法断绝。

自己这哥哥也真是。
抱得这么紧干什么，总爱冷着脸不说话，都要分开了又说喜欢我。
关宏宇想抬起手抱他，想告诉他，
我不要看了，这些夸张的情绪一点儿都不适合你，你别哭了，别哭了。

却已无力拥抱。

————————

“诶，哥，你觉得有前世吗？”
“这都是迷信。”
“我怎么觉得有呢，而且吧，我上辈子一定是害得你家破人亡四处漂泊只能天为被地为床的大恶人！”
“瞎说八道。”关宏峰斜了他一眼。
关宏宇看着他嘿嘿的笑，又在心里补了一句，所以这辈子才巴不得把命都给你。

-End-

————————————————————————————————————————

＊突如其来的脑洞，趁热摸了一篇
＊文笔太次了，没写出想要的感觉，心里苦QAQ